摘要：本文调查了过去几十年人文社会科学(SSH)中语言使用、出版类型和出版渠道的发展，旨在加深对SSH国际化进程的理解，并将其应用于对SSH研究评估中两个常用标准的检验。一个常用标准是将在Scopus或Web of Science上发表的文章视为研究质量和国际化的一种表现；另一个是认为特定的国际语言(英语)和特定类型的出版物(期刊文章) 在众多语言和出版物类型中处于最高地位。基于这些标准的简单评估，与SSH中充分组织研究、正确展示结果、有效接触受众、从而完成使命所需的多样化出版模式背道而驰。研究质量、国际化和社会相关性需要在SSH研究评估中得到重视，而不应过度关注出版物的分类等级。本文将使用SSH学术出版的数据来证明这一点，这些数据超出了商业数据源的覆盖范围，以便更全面地展现SSH领域的学术出版。

关键词：研究评估；评价标准；社会科学；人文学科；出版模式；国际化；社会相关性；期刊；专著出版；语言；Web of Science；Scopus

01 引言

Scopus或Web of Science（WoS）中的出版物越来越成为评估SSH研究的标准。在一些国家/地区，人们普遍认为，在SSH中，可以通过在已被索引的、有限数量的国际期刊上发表更多文章来提高研究质量。因此，多年来，Elsevier和Thomson Reuters已经感受到了来自SSH研究者的压力，这些研究者要求将更多期刊编入索引。两家出版商都通过增加期刊和专著的覆盖范围来做出回应。然而，SSH中学术出版物的覆盖范围仍然有限。这主要是由于SSH的学术出版模式十分多样，除了国际期刊，还有专著出版物和母语期刊。

正如科学、技术和医学（STM）的研究评估中对期刊影响因子的滥用一样，SSH中的“覆盖标准”代表了一种在学术标准之外且不受其控制的人工产物，它在覆盖程度不同的SSH领域之间造成了不必要的紧张，还引发了这样的争议：在Scopus或Web of Science收录的期刊上发表论文是“必须的”，并且这是由新的评估制度，而非内部学术标准驱动的。本文中，笔者将深化对SSH国际化过程的理解，该过程独立于“覆盖标准”，与SSH中特定领域的研究和社会相关性概念相关。

历史证明，SSH的出版实践最初并非是“国家性的”，而是从学术精英中的国际化开始。拉丁语是几个世纪以来使用的几种国际语言中的第一种。SSH的“国有化”与20世纪教育、文化和社会生活的民主化密切相关。如今，SSH研究的质量和相关性不仅受到同行检查，而且直接受到社会检查。国际化对于研究质量和新主题的专业化很重要，但这样一来，SSH将失去其存在的理由，因为它将主要在国外同行阅读的国际期刊上进行交流，而与周围的文化和社会脱节。

研究评估在“观察”和“期望”之间的空间中发挥作用，以判断研究绩效。本文旨在通过使用文献计量方法和数据（即“观察”）从国际化的角度展示学术出版实践的实际模式和发展，为SSH评估标准（即“期望”）的重新讨论奠定基础。

02 方法

本研究需要完整展现SSH学术出版的数据，包括Scopus或Web of Science未涵盖的专著、丛书。2005年，挪威成为第一个建立国家信息系统的国家，其系统拥有完整的、有质量保证的书目数据，涵盖了整个高等教育部门的所有学术出版物。该系统背后的驱动力是所谓的“挪威模式”，它需要以书目数据作为出版指标，服务于基于绩效评估的资助模式。信息系统本身，现称为CRISTIN（挪威当前的研究信息系统），已经扩展到高等教育部门之外，该系统为本研究提供了主要的数据来源。

由于我们仅依赖一个国家的数据，其他学者可能会质疑本研究的普遍性。但在早期研究中，有研究者比较了法兰德斯（比利时）和挪威这两个国家SSH中的出版模式，使用的数据来自具有类似结构和定义的综合性国家系统。观察结果表明，SSH不同学科之间的出版模式不同，而在不同学科内部，他们在不同国家之间的出版方式相似。在本研究中，我们假设同一SSH学科在不同国家具有相似的特定出版模式。

挪威CRISTIN数据库（www.crisin.no）中的书目数据收集方法介绍中指出，所有领域的科学和学术出版物都完全按照商定的定义被涵盖在内。除其他标准外，该定义对出版物的原创性和学术格式作出要求，并要求其出版物渠道具有同行评议。所有出版渠道（期刊、丛书、图书出版商）和出版类型（见下文）在数据库中都是标准化的。

在我们的研究中，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的定义与OECD领域的分类一致（心理学除外，我们未将其纳入本研究。此外，OECD将法律和教育研究归为社会科学）。下文中，我们选择了人文学科中的历史学和语言学，社会科学中的经济学和社会学作为学科分析的案例。

本文将使用三个补充数据集（A、B、C），每个数据集的具体目的如下：

（1）为分析SSH中的出版模式，本文使用来自CRISTIN系统的数据，跨度为2010-2013年4年。分析单位是出版物类型的三分变量（期刊文章或ISSN丛书中的文章、专著中的文章、专著）和语言的二分变量（挪威语母语、国际语言）。研究仅选择在此期间至少发表过2篇论文的活跃研究人员。最终筛选出1,895名人文学科研究人员，发表了7,145篇出版物；3,229名的社会科学研究人员，发表了11,817篇的出版物。他们的出版物在作者机构隶属关系的基础上，按学科和主要领域分类。

（2）为分析SSH中出版模式随时间的发展，我们使用与数据集A相同的方式定义和收集数据，跨度为2005-2011年7年。分析单位是每个学科（和主要领域）的出版物，出版物类型和语言的变量与数据集A相同。数据集B包括14,558种人文出版物和19,450种社会科学出版物。与数据集A不同，这些出版物，根据学科和主要领域分类。

（3） 为更具体地分析SSH国际化随时间推移的发展，本文使用挪威1981-2011年国家引文报告中的数据（这是汤森路透的产品，为国家层面的文献计量分析提供WoS数据）。我们将数据源与汤森路透的另一个产品Journal Performance Indicators相结合，涵盖相同的年份。分析单位是特定年份WoS涵盖的每本期刊的出版物。WoS中期刊的领域分类已映射到我们对OECD分类的使用。如果出版物在WoS中被分配到多个类别，则不会重复计算。这些数据包括2,726篇人文学科的出版物和8,105篇社会科学领域的出版物。

03 结果

3.1 SSH中出版模式的特征：出版类型维度

如表1所示，期刊和丛书出版物占人文学科出版物的一半多一点，占社会科学出版物的三分之二，这表明专著出版也很重要，尤其是专著中的文章。只有45%的历史出版物发表在期刊上，而语言学的这一比例为61%。在社会学中，只有46%的出版物发表在期刊上，而在经济学中这一比例为75%。

SSH中的学术出版物类型经常被讨论，就好像它们是彼此的替代品。我们观察到，出版物类型是相互补充而不是相互竞争的。如表2所示，实际使用某一出版物类型的研究人员的数量和百分比明显高于表1，这表明在单个研究人员的出版资料中经常出现不止一种出版物类型。例如，虽然不到三分之一的社会科学出版物是专著中的文章，但超过一半的研究人员正在使用这种出版物类型。

表3展示了单个研究人员的出版在多大程度上包括了一种以上的出版物类型。即使在期刊文章占产出的三分之二的社会科学领域，有约一半的研究人员也使用其他出版物类型。但是，不同学科存在差异。在经济学领域，发表期刊文章的研究人员中只有29%还活跃于其他出版物类型。社会学的相应百分比是67%。在人文学科中，使用一种以上的出版方式是所有学科的常态。

目前可以得出结论，专著出版和期刊出版似乎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SSH中的相互替代品。

3.2 SSH中出版模式的特征：语言维度

我们现在转向SSH出版模式的另一个维度——语言维度。在非英语国家中，在学术出版物中使用母语表明该出版物主要面向国家或地区内的读者，其中不仅有同行，还有学生、教师、专业人士、记者、政策制定者以及更广泛的公众。以母语出版的学术出版物在SSH中相对频繁，因此使用国际语言出版不是通常情况，但就像在自然科学领域一样，以国际语言出版的SSH出版物明确表达了其面向该领域国际专家受众的雄心。在挪威，社会科学领域的国际语言几乎全是英语，人文学科的大部分学科也是如此，但在挪威，德语和法语也被认为是国际语言。在语文学学科中，研究对象的语言也具有国际语言的功能，例如斯拉夫研究中的俄语或罗曼史研究中的葡萄牙语。因此，我们将上述语言统称为“国际语言”，而不是我们数据中的母语挪威语。

表4表明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大多数学术出版物都是以国际语言出版的。但有实证比较发现，母语出版物比科学出版物频繁得多，表明母语出版在SSH中具有特定的作用。国际语言出版物占经济学学术成果的85%和语言学领域的83%，但社会学和历史学领域的学术成果分别仅占70%和56%。

母语和国际语言是相互补充，还是相互竞争？通过深入到个体研究人员中，我们可以在表5中发现有很大比例的研究人员在他们的出版实践中结合了这两种语言。虽然大多数研究人员以国际语言发表文章，但也有不少研究人员仅以母语发表文章。SSH的研究人员通常在他们的出版实践中使用双语（如果他们的母语不是英语）。

目前得出的一个更普遍的结论是，尽管SSH的大部分出版物都是在期刊上和以国际语言发表的，但大多数研究人员也在以专著形式和以母语发表文章。

3.3 SSH出版模式的发展

为了研究出版模式的发展，我们使用可以覆盖更长的时间段的数据集B。但有一个限制是我们只能在学科层面研究出版物，而不是在个体研究人员的层面，另一点是数据集B包括挪威高等教育部门的所有学术出版物，而数据集A中只包含更活跃的研究人员（在此期间至少有2篇出版物）。这一差异解释了为什么图1和图2中期刊和国际语言出版物的比例略低于前文表1和表4中的比例。

但是，总体情况是SSH中的出版模式非常稳定，无论是关于出版物类型（图1），还是关于国际语言与本土语言的使用（图2）。在相对比例中，国际语言和期刊的使用正在增加，但增幅并不高。在绝对数量上，没有减少专著出版或使用母语，因为在这里使用的数据集B中，2005年至2011年间，出版物总数增加了50%以上。

我们回到数据集A，其中包含单个研究人员的数据，其中包括他们的年龄。这样可以以不同的方式检测出版模式的可能变化。通过根据年龄构建两个队列——45岁以下的研究人员和55岁以上的研究人员——我们可以衡量在期刊上和使用国际语言发表文章的趋势占每个队列中所有出版物的百分比，结果见表6。有明显迹象表明出版实践发生了代际转变，但比例和差异仍不足以得出一种类型的语言或出版物正在被另一种类型替代的结论。

相反，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结论是，SSH的普遍出版实践，即大多数研究人员使用两种语言，通过专著和期刊进行学术出版，这似乎盛行于国际化时期。

3.4 SSH中的国际化模式

在文献计量数据中研究SSH国际化模式的方法有很多种，最常用的方法之一是研究地址在多个国家/地区的文章中的共同作者关系。众所周知，这种方法在SSH中有局限性，因为传统而言单一作者的文章在这些领域占主导地位。然而，基于数据集C我们确实发现，即使在这些领域，多作者合作和国际合作（基于作者地址）也在增加。在1980年代，人文学科平均每篇文章有1.2位作者，只有约5%的文章地址在挪威以外的其他国家。近年来，平均作者人数增加到1.5人，有国际合作证据的文章比例约为15%。在社会科学领域，1980年代平均每篇文章有1.3位作者，国际合作在大约12%的文章中可见，这些数字最近上升到2.3%和37%。

数据集C还可以用来揭示SSH出版模式国际化的另一个维度，即专业化，我们将通过逐步分析来证明这一点。首先，在图3中可以看到，在挪威的WoS文章中，SSH文章在WoS索引期刊文章中的比例越来越大，增幅超过同期WoS中SSH文章和期刊的总体增长。我们还观察到，这一趋势是从与学科内专业相近的核心期刊，转向学科内的专业化期刊或跨学科主题范围的完全国际化期刊，下面是4个例子：

（1）历史学方面，1980年代挪威的大多数WoS英文出版物都发表在Scandinavian Journal of History上。如今，该期刊已经失去了核心作用（从1981-1985年占文章的57%下降到2010-2014年占文章的16%）。而在Historical Social Research等国际化和专业化的期刊上的出版有所增加。

（2）语言学方面，没有任何斯堪的纳维亚期刊在早期被编入索引，但一般的学科期刊如Lingua等发挥了核心作用（现在从15%降至7%）。最近，在更专业化的期刊上有了相对更多的挪威出版物，如Journal of Pragmatics等。

（3）经济学方面，Scandinavian Journal of Economics曾经发表过很高比例的的挪威WoS文章（现在从19%下降到2%）。而现在，更专业的国际期刊扮演了同样重要的角色，如Environmental & Resource Economics等。

（4）社会学方面，Acta Sociologica是北欧社会学协会的期刊，是1980年代面向国际的主要出版渠道（现在从38%下降到6%）。如今，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等更专业或跨学科的期刊发挥着更重要的作用。

SSH的国际化过程也可以被视为专业化过程。仔细研究期刊市场本身，或者研究逐年收录到WoS或Scopus的新期刊，可以发现一些关于SSH研究可能会从国际化中获益的信息，即各国活跃研究人员较少的领域中的专家间交流。

回到数据集B，它给出了比基于WoS的数据集C更完整的出版模式图，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国家期刊作为学术和专业会议载体所承担的一般和学科角色，即用于讨论特定国家利益的原创研究以及争论、书评和信息。在挪威，每个学科只有一两种这样的期刊，但这些为数不多的国家期刊占其学科学术期刊文章总产出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因此，期刊文章在国际层面的分散和专业化与在国家层面的集中和一般化相配合。同样，国家期刊和国际期刊在SSH中的不同角色表明，它们并不是出版模式中的竞争替代品，而是相互补充。

04 讨论和结论

研究发现：

（1）在专著和期刊上发表文章是SSH中大多数研究人员的常规做法；

（2）以母语和国际语言发表文章是SSH中大多数研究人员的常规做法；

（3）SSH有着国际化的过程，也有着专业化的过程。尽管如此，该过程并不表示转向仅使用一种语言和一种出版类型的单维出版模式。

SSH中出版模式的稳定性及其差异表明，语言和出版类型的选择不仅仅是新趋势与旧传统的问题，出版模式更深入地植根于学术规范、方法和实践。专著、专著文章和期刊文章代表了在不同时间需要使用的不同方式，语言的选择取决于研究的国际学术相关性与所研究的文化和社会的社会相关性。正如引言所述，如果SSH主要在只有国外同行阅读的国际期刊上进行交流，那么它将与周围的文化和社会脱节，失去其存在的理由。但是，SSH有必要在国际层面的专业期刊上发表文章，以便顺应该领域其他专家的学术标准、批判讨论和新发展并从中得到启发。

在SSH研究评估标准的背景下，本文所述的学术出版模式的两个维度（语言和出版物类型）中，不存在所谓更有价值的替代方案。所有这些都以不同的角色，并与不同的方法、受众和反馈相关联，为提升SSH的研究卓越性和社会相关性做出贡献。

此外，Scopus或WoS中对SSH多种学术出版模式的覆盖还远未完成。即使在挪威研究人员使用的国际期刊类别（数据集B）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文章的覆盖率低于50%，并且自2005年以来一直在下降（WoS和Scopus在SSH中的扩展并没有跟上这些领域新的国际和专业期刊的快速发展）。出于这个原因，专著和母语出版物的覆盖面更加有限，商业索引服务的覆盖面不应被用作研究质量的标准或SSH国际化的指标，期刊影响因子也不应用于类似目的。SSH的国际化趋势反映在对专业期刊的使用增加，而不是像在自然科学领域那样，在一些核心期刊上发表文章数量的增加。因此，我们应促进SSH的国际化，而不是依赖语言和出版物类型的等级，或者使用一个简单的覆盖标准去评判，因为这些标准忽视了在SSH领域中如何理解不同质量的研究。

（全文及参考文献见Scientometrics，2016年第107卷，原文链接：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1192-016-1845-1，本期推文为节选摘编，略有删减和编辑）

本期策划 | 复旦大学国家智能评价与治理实验基地

供稿 | 邓晨菲 金潇苒 王译晗

本期编辑 | 学术君001号

基地官网：http://statevalbase.fudan.edu.cn/mai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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